“还有这样的怪事?”金凌惑道,又对成陆笑言,“看来方才我们的话还真是说中了,果然这其中有人与他们有旧仇,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
“那领头人,你可有听到什么眉目?”成陆并不像金凌当个玩笑话,反倒一副认真问的模样。
虞培文略回想了片刻,只是摇了摇头,方才他并未仔细留意那人说话,成陆听他如此说也只能作罢,其后各自带人回马车又进了学堂。
成陆原还想着多少要费心思找人打听那领头人的消息,他总想着虞培文说的话,那领头人要找的人必然实在他们为尾这些人之中,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敌在暗他在明总叫成陆觉得不安心。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这敌人却并不想要在暗处的,也并不想叫成陆多费心思去找他,自个儿就送上了门,还给成陆送了一份大礼。
这几日军官学堂并未正式授课,听说段祺瑞带人尚在京城未回,眼下军官学堂里自然成了各路人占地为王的好时机,又第一日将他们这群江浙子弟拦在外头的先例,往后几日便频频有人来讨他们的麻烦,这有的人便做了他们的跟班来躲避,有的人不服气的也有与他们闹得,不过往往力气胜不过,北洋军的那些人也并不敢下重手,至严重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皮肉伤,多数还是嘴巴逞强闹一番,成陆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也懒得同他们计较,每日里也不往外头去,实在是避不过的,便做了第三种人——破财消灾地了事,谁知便是这样偏还是有人惹上门,便正是成陆要打听的“领头人”。
成陆等江浙子弟在尚未开学之际,都并未住在学堂本部,而是住在一墙之外的分部,虽说是离后山操练场最近的校舍,只是眼下还并未用操练场,便该是最偏僻无事的地方。这学堂校舍不比他们家中,住的都是六人的大通铺,军校打点不成,成陆便没能同金凌、包倍光一处,屋中有些好热闹的一块儿说话,成陆随意与他们攀谈了几句不至于太过冷漠,便又回到了角落。成泽从宁波送来了信,报他些别苑的情形:其余人都留在了别苑,只有良绣又领着卖身契回了成园东院,依旧照料花草,成泽替他料理了也不至于有人为难,他眼下是两头成园也跑,别苑也去,好在都是老人了,办事顺心,他也能顾得过来,至于贺珍那儿,成家并未为难,生意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做,只是贺珍恐将来生变故,便将生意往杭州去做了一些,怕是将来成园要为难也一时不能伸手到杭州。
成陆看至此心下频频点头,果然贺珍此人是没有看错的,是个能领事的人。他又往下看,成泽说道上海那边,一是成芝送了消息邵家业的消息来,说是他仿佛与成海筹谋些什么东西,要成陆小心,而是成泽亲自去吴停云那儿送的银票,他没收,成泽倒是打听到吴美绍的事,此刻吴停云也正忙得焦头烂额,有人偷偷往官府里送了说吴美绍纵容旁亲走私枪械,上头要彻查,吴美绍正忙着应付,这事儿可大可小,若不是有人非要抓着吴美绍不放,这枪械走私到底不是吴美绍亲自去做的,未必是重罪,成泽问成陆的意思要不要推一把。
成陆想到手中的成海的那些报关单,他确实是能够叫吴美绍真推下来的,官家瞧这事可大可小不过是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卖到哪儿去的,若是知道是卖给那些“造反”党的,怕是此刻吴美绍便没了,只是这事若真闹出去,怕是他也要替成家背锅,况且…成陆又想到母亲,算是报母亲的恩情了,成陆想了要回信的内容,便提笔回信。
成陆正低头着墨,并未留意窗外过了两个普通长褂衣服的青年,他们似乎在找着什么人,在这窗外略停了片刻,又到屋子门那儿与正说话的人攀谈起来,这几人也并未多心,往屋子里成陆的方向指了,那二人便顺着过来。
成陆还没放下笔,却见面前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笔上的墨一个不小心滴在纸上晕开了一大片,仿佛蔽日的乌云,糟了一张纸。
成陆皱了皱眉,只好将笔放回去,废了纸重起一张。
“你就成陆?宁波成家的老二?”成陆头上冒出了声音。
来者不善,这是成陆听到这声音的头个想法。
“是。”成陆抬头应声。
面前这二人虽都是着的一身长褂,乍一眼瞧着仿佛与屋中其余人等,乃至成陆并无什么分别,叫人能误解都是一边来的人,只是只要略打量一番,便能瞧出不同来,壮实的臂膀,略带些黝黑的肤色,身形比屋中原就在的其他人又高上许多,刚遑论开口的嗓音开阔,这定然不是同他们一样江浙来的人。
“正好有件事儿要你助的,若是现在得空,同我们去趟?”说着客气话这是言语间倒更像是命令。
眼前站的不过是两人而已,只是瞧着包围的架势并未给成陆能说不的退路,成陆原想着不过是又来讨好处的,便起身要去取,只是一起身他就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方才他坐着看不到二人的手,此刻他站起来能看得清楚了,户口有茧,手虽然是垂着的,只是显然有几分紧张,锻炼过得手青筋微微显露,这并不是寻常来的那些人。
“自然无妨,等我将这信先收了,家信摊在这儿倒是不像话。”成陆仿佛并未发现什么,笑笑同二人说话,打消他们的紧张。
成陆这样一说,那二人若是出口阻止,倒显得刻意,只能点头,却一直紧盯着他,成陆将信往枕头下摆的片刻,谁都没留意的瞬间,一道银光从成陆手中闪过,他将手拢进袖子里,跟着二人出门。
二人一前一后地带着成陆,不往人聚集的校舍里去,反而饶了个弯往外头军营方向走,从分校舍到军营要过个幽静的林子,最是僻静之处,寻常人若到了这半路,便也该察觉有异了,自然这二人也提防着,成陆看前边那人的手,已然微微握住了,只是他却像并未察觉似的,脚步未慢,脸上的神色也未变。他到了此时很清楚这二人不过是叫人派来引他出去的,他倒是要会一会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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