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冯海宁听到这样的话，眼中的神色却没有瞬间松下去，反而疑惑地越来越深，然而他脑中早叫凤三这来来回回地一番话搅地一头浆糊，怎么也理不出个思路来，只能难以置信地重复反问：“真的？”
“当然是，你这来来回回地问啰嗦地没完了你还，是不是要我即刻去尚武堂报备了此事，你才算罢休。”王赫之瞧着冯海宁一脸痴傻地模样，便很是不耐烦。
“不敢不敢，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冯海宁连忙将自己的疑惑模样收回去，艰难地对着二人撤了个嘴角，想做出一副讨好的笑，只是叫对面这二人看来怎么都是吓人，尤其是王赫之，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躲到凤三的背后去。
“我段云业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我要许诺你就必然做到，不过做不做得到就看你自己了。”凤三的脸色此时露出一副他常在成陆脸上看得见的笑容——不坏好哟。
“你说你说。”
上海 邵家
邵家的管家正好掩护一个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之人从后门出去，那人低着头，还没叫人看清身形就半个身子已进了马车里头，马车前后都遮的严严实实的，管家同车夫吩咐了几句话，只听一声吆喝，马车带着人消失在了邵家范围之内。
管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都是今日的第三拨了，个个都是一副见不得人的黑衣模样，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一靠近身那压迫感，叫这老管家差点喘不过气来。
管家送完客也不敢多在外停留，左右打探了一眼无人的后巷，锁了门又到方才接这人出来的屋子外，却犹豫着不敢进屋子里头去，又过了一阵，听得里头一声砸东西的脆响声起了，这老管家又是一口叹气，招呼了不远处站着的小子一同进里头。
得亏老管家早做了准备才没叫地上那一茬子白瓷片伤了脚，倒是身后跟进来的小子不注意，一脚踩在碎渣子上，好在鞋底厚没见血，却还是被吓得跳了一脚闹出了声响。
“还嫌不够闹，给我滚出去。”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动静，跟进来的小子一溜烟地窜出去，发出这一声怒吼的正是这宅子的主人——邵家业。管家便是此刻不抬头去看，也知道这位当家是个什么模样，胸口起伏难定，嘴角硬是挂着个冷笑的弧度，眼神看哪儿都是凌厉地像一把刀，手边是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摆着。
管家不敢动也不敢说话，邵家业也没有点声响，屋内只剩下偶然间几声邵家业重重地喘息声。忽然外头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传到这寂静的屋内甚是清晰，还没等外头的人出声，脚步声才一停，管家就转身打开门，是邵家守外院的看门小子，迎面见着管家，提起来正准备敲门的手尴尬地放了回去。
“什么事？”
邵家业显然是见了这些动作，开口问道，只是话里的怒气确是怎么都藏不住的，管家使个眼色将他一把抓了进来。
“当家的，天津来的急报，是冯军长发来的。”这小子并不如管家敏感，只是这满地碎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好不容易接了个来邵家业眼前混脸的事，也不敢多话，挑着要紧的赶紧说了。
邵家业还没抬眼，管家就接过电报往他面前送了，邵家业重重地一甩纸，将脾气又发泄到了这脆弱的纸上头，极快地读完了上头的内容，接着他又看了一遍，显然比方才看得速度慢了许多，邵家业突然站了起来。
“叫人明日一早备车，我要去码头。”他吩咐道。
“是。”管家显然从邵家业的语气中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也不知电报上送了什么消息过来，邵家业一下子气消了不少下去。
翌日一早，天还未全然大亮，路边只有早饭摊子冒着炊烟袅袅，一个个皮薄馅也薄的馄饨一囫囵往烧开的水里下，另一锅里立刻起来了热气腾腾的豆浆，巷口、街上、码头边，清早出门的马车沿路都可见这些早饭摊子。
临近码头外挑着担的摊主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几个健壮模样的青年叫了去，跟着他们穿过码头外头，直到了里头停船的地方，哪儿还有几个人笔挺地坐着，这摊主往常也有做码头人生意的，只是这个时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不免有些打颤，连连扭头地要打算要走人。
“别怕别怕，我们就是吃个早饭，一回又要紧事，不能离开，所以把你叫进来的，倒吓到你了，对不住啊老伯。”
摊主也没看清人，约莫是这群人中的某个人说的，听着声音倒是爽朗，不像是坏的，带着老伯进来的人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银票要往他手里塞，方才说话那人连忙止住了，又说道：“这是在上海，你拿着北洋票子有什么用，这儿使不上，王青有碎银子么，回头给你补上。”
另一人这又出来掂了几颗银锭塞到他手里，这人看起来倒是文气许多，叫他也不怕了：“老伯，赶紧下几碗馄饨，有面啥的也给我们下几碗，快着些就是，都饿了大半宿了。”
“哎哎哎。”摊主接了碎银子，赶紧忙活起来，一碗接一碗的，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饿了许久，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只饿了一个晚上的，这用来下馄饨的水都快舀到了底，那儿还有伸过来的碗。
“没了没了，都空了。”
连着现成加上他又是敢急着先做的，都叫他们吃了个干净，这箩筐里就剩下星星点点的面粉灰。
“没了就算了，也差不多吃饱了，王青，带他出去吧，顺便瞧瞧我们那鱼儿来了没？”还是方才最先说话那人。
这被叫王青之人应了声，便帮着摊主收拾东西一并送他出去，这一来一回的倒叫他将一日的钱都挣了，又替他收拾东西，倒叫这摊主有些不好意思，临到了码头外，摊主拉着王青道：“你们这钱给多了，今日实在是不够了，我明日再替你们送些进去。”
王青连连摆手拒绝：“不必了老伯，明日我们都不再此处了，这钱算给您辛苦费，都留着吧，今日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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