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正还要说些什么，身后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老伯，快回家罢，莫在此处逗留了。”王青将他往墙边一拉，丢下这句话突然就跑了个没影，紧接着身后就是一阵哐哐哐地马车经过的声音，也没见这人站在这儿要让半分，只是一身喝叫“滚开”就贴着他的身子擦过去，若不是方才王青将他往这墙边啦，恐怕他还要来不及反应地叫这马车撞倒在地。
“呸。”老伯恨恨地骂了声，一看这马车就知是个有钱人家的行头，“大清早地赶着去投胎呢！”
他将银子妥帖地收回去，背着他的担子往来路走。
“吁！”
马车在离停船不远处的码头上停了下来，若是这马车来地在早几分，或许还能在这儿混上一摊早饭，只可惜晚了这会子，只能瞧见空荡荡的码头了。
车夫率先跳下来，从后头拿了凳子，紧接着后边才跟着跑过来一小队人马，都是气喘吁吁地跟在马车后头，等着车夫打开了马车门，邵家业才扶着车夫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邵家业带头领着人往码头深处去，远远地躲在角落里的人用西洋眼镜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没有多余的话，弯腰轻声快步地往更暗的几幢房屋间没了身影。
邵家业带着人熟门熟路地到了某个仓库前，在这儿已零零散散地站了许多人，其中几个熟悉地面孔见着邵家业连忙迎过来向他行礼:“邵先生您怎么来了？”
邵家业略疑惑地看了这几人一眼，他身后的管家连忙上前介绍：“当家的，这是宁波成家的人。”
听他如此一说，那几人即刻明白过来，邵家业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他们的，连忙又自己接管家的话：“我们几个是成海少爷身边的，一直负责这些货物的往来，几日前原要回宁波的，少爷怕又有什么变故，因而叫我们一直在此地，从前跟再少爷身边见过您几回。”
邵家业敷衍地点头算是应过了。
“今日不出货了，你们几个人回去罢。”邵家业吩咐道。
“这…”领头其中一人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
“怎么我还叫不动你们几个了，今日便是成海在我面前，我吩咐一声要他走的，你看他走是不走。”邵家业话里微微有了不满。
“不敢，您是成家的贵客，自然是以您为尊，我们这就走。”领头那人也不是没点见人说话的本事，邵家业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便是不拿成海放在眼里的，他们自然得罪不起，只好告退。
“慢着，你们留下罢，这样叫你们走了怕是不好去成海那儿交代，一会子跟着我去仓库里头，能出货地就先出一批，少叫你们为难。”邵家业略含些笑地说道，也不知他怎么就改变了心意，这几人因上回的货出了问题迟迟没解决，正是小心谨慎的时候，这回在码头是片刻也不敢离开，更不敢与旁人说话，却还是处处担心出错，如今若是有邵家这尊大佛在，好歹出了错也不至于全算在他们头上，自然乐意，紧紧地跟在他们后头。
往日里都是要等招商局取了通牒他们才能领货上船，这回大约是邵家业提前打点了，仓库外头看守的也并未阻拦，直接放他们进了仓库区，成海身边之人跟在邵家人后头，邵家业自然察觉不到他们其中一个小子盯着码头看守之人看了好几眼。
“哥，你不觉得这人不像是从前那个么？我记得那人没有这样高的啊？”
领头之人示意他噤声，提醒道：“别管了，你没瞧见那看守的随意放我们进来了么，或许是邵家的人早就打点过了，你少说话，一会惊动了他们家的人，又叫我们走，少爷那儿更不好交代了，别说话跟着就行。”
那小子叫他这么一提成海，也不敢看看守之人，也不敢说话了，将这疑惑压在心里，跟着邵家人往仓库里头走去。
而就在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没了身影之后，方才看守仓库之人突然将帽子从脑壳上摘了下来，光溜溜的一颗圆脑袋，与码头上所有人都有的大辫子头截然不同，他冲与邵家人方向相反之处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个人带着披着极不合身外套一人走到了他面前。
“看守仓库”之人将身上的衣服与他对调了，说道：“方才多有得罪了，军中彻查，来不及先和你说了。”
那人跟个鹌鹑似地被三人围在一处，出了抖糠似地连连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他对换好了衣服，三人跟着邵家人的方向也往仓库里头去了。
邵家业直到仓库里头也并未察觉什么异常，他平日里极少来此处露面，这回若不是冯海宁传了消息过来要他特意亲自来，他也并不想来，这走私军火之事若只是他派人来做，将来便是有罪责也找个顶替的随便推了，若是他亲自来了，虽也能摆平，不过平白给他添麻烦，他何苦来的。
邵家业略等了等，身后才有人急匆匆地进来，这人成海身边几人都是认识的，往日都是他负责验看进出这仓库里的货物，自然也是邵家收买的人否则哪有如此轻易地叫他们把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运出去仓管，平日里他们都称一声老张，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不曾打听过，。
那人也不知方才在哪儿躲着，一阵慌乱地跑到邵家业面前，头上全是沁出来的汗珠子，若非身上的衣服都还干的，真要叫人问一句是从哪个水里出来的人了。
“邵，邵先生，您来了。”老张不知是因为急着跑来有些喘还是因为旁的，总叫人听着他这声音里头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嗯，说是有一批新的货到了，怕是又要出错，叫我亲自来验看，你带他们把货都搬过来我验看一番。”邵家业吩咐道。
“可是重新运回来的一批，上回出的那批货说是出了问题，查回来的那批？”老张问道。
邵家业只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老张也不再多问，往高高叠着的木箱面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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