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蜀直看着成陆全然说不出话来，他满心里只想着“宁绍公司”，却忘记了背后支撑这些的乡民，便如成陆所言，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令人害怕，这叫他心中很是羞愧。
“只是你想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路子，”成陆见他神色变化便明白了他的心中之意，方才李望蜀的一番话倒是也叫他一下子有了灵感，从前未做这事是因着手上实在是分身乏术，如今，成陆心中闪过了几个人的模样，倒是也可以试着去做这样的事情，“虽说银庄的事情不够妥当，只是你从根本是想让宁绍公司的钱流转起来，我倒是有这个主意，你且听听，不必一味地奉承我，你知道我想听什么话的。”
李望蜀似乎还没从刚才羞愧中悔过来，成陆忽然又说起了这处的事，叫他不得不将羞愧丢在一边，打起精神来听他的话：“是，当家的请说。”
“这次你短短时间便从静宗寺找来这么些能用的人，想来外头还有更多这样的，眼下宁绍公司运营一切都尚且好，我想着再增设一间轮船厂。”成陆道。
“轮船厂？”李望蜀此刻脑海里掀起了一场数字的风暴，成本、运行、毛利、净利…算盘飞快地将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里拨动着：“当家的，虽说此时手头尚且有些盈余的，只是若要空手白做一座轮船厂，这里头要花下去的钱必不再小数目，尤其是此刻洋行那边的情形还不够明朗，就算是有维持会来帮手，到底维持会也并非是我宁绍一家，这钱还得分出去，若是洋行那儿在出些损招叫我们也不得不跟着的，那轮船厂的计划势必要影响到宁绍公司，若是您要问我的意见，我并不觉得是个十分好的方向。”李望蜀直言不讳。
成陆倒是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神色：“是，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这倒是叫李望蜀更疑惑了：“既当家的你也是这样想的，你又为何？”
“还记得方才你那第一说叫我给回了？我第一次这般断你的话，想来你心中也有些不爽快的罢。”成陆笑笑道，
李望蜀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是该摇手呢还是该应。
成陆便又道：“我回你的缘由便在这儿了，你的法子是对，我们也该多加艘船了，只是现在我们的船多是从上海虞家那儿来的，检修、养护甚至船工都从他们那儿出，这船到底是我们的，根本缺叫他们给拿住了，若是再增加船，便只得不断地依靠他们，是可不是？”
李望蜀点了点头，确如成陆所说的分毫不差，仗着虞家与成陆的关系好，他们向来都是十分依赖，也足够信任，但从长远来看，究竟不是最好的办法，生意一事最忌讳事事得仰仗他人，倘或将来不好了，虞家立刻要与他们断绝了，那这生意便是要走上坏路子了：“极是这个理的，只是当家的，我从这账房收支来说，还是不赞同您眼下就做这事，至少得等着宁绍这边再安定有些才好。”
成陆方才在他的解说之中，自是抽空翻看了这账目：李望蜀此时说的话皆为实际，看来这事儿确是只能往后延展延展了，他叹了口气：“这一面上，你如今比我还要通，我便是想反驳也说不过你去，只能认了，这事先照你说的往后拖着罢。”
“只是少爷，小的还有一想。”李望蜀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成陆怏怏地应着：“恩？”
“虽说这轮船厂一时造不得，只是这人却能造的，我前些日子往静宗寺走的时候，确是也见几个做大工的，虽说和轮船不是一个功夫的，只是我想好歹也是摸过些这些东西的，若是将他们送去几个轮船厂轮着学，将来若当家想用了，便即刻就能用的，也不至于还得重新去找寻些人。”李望蜀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舒服的笑容。
“这倒也是个主意，只是却也怕他们在那儿当了学徒，将来又如何能保证他一定在我们这儿坐得住呢？”成陆反问。
“所以得轮换！还有一法子还是当家的教我的！”李望蜀忍不住地杨了眉头。
成陆倒是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正是呀！”李望蜀一个猛点头：“林叔华啊！哦，就是方才那女儿，您要那她做先例，成了将来我们也能放心在用更多的女工，虽说这船工用不上，只是我若是多找寻些有家世的，一个在外头轮换做学工，另一个便在我们手底下做事情，这重心可不得往我们这儿偏，实在不济的，在我们手里也算是个拿捏，当家的也可安心叫他们出去外头。”
成陆边笑着点头，难道都说什么人带出什么样的人，看来这李望蜀在他身边跟得久了，倒是越来越不像贺珍，他这些个不上台面的暗打算，也叫他学去了：“行，照你说的这么去做罢，这事儿我放心你，只是这看人若是你有吃不准的时候，只管带着人来见我，我给你看。”
正这样说话的功夫，李望蜀纲要开口，外头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赶紧停住了声前去应门，这人并不是成家的人，李望蜀一眼便看出来了：“你是？”
“我是金府的下人，来见成少爷，呸，成当家的！”
成陆在屋内没见着人的脸，一听这声音却想起来了，这可不是从前跟着金凌的小子，这回金凌闹出来，这小子便留在金府跟着金老王爷了，他这么来这儿找自己了，成陆脑子里边滚着这问，赶紧应声：“我在里头，快进来说话。”
进来之人果然是他，一脸急色的模样匆匆行礼，连着咽了好几口水才将气息理顺：“成当家的！我们家大少爷突发了疾病，此刻已经快不行了，您快想法子叫二少爷赶紧回来罢！”
“什么！”随着成陆的动作，他身后的椅子一下子轰隆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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