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缘故，不过眼下金凌家中出了白事，我也该来一趟尽礼。”凤三道，“还有，金凌方才来不及告诉你，货都送到我那儿了，这些日子你该能听到上海仓库起火的消息，是金凌要做的计，不必担忧。”
成陆淡淡点了头，并没有说话。
“从前我看金凌总觉得他躲懒，这几日却是刮目相看，不知该说是你成就了他，还是金家成就了他。”凤三忽然看着远处金凌进了就不曾出来的屋子开口道。
“是吗？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没有叫金凌去上海，也没有叫金凌接这档子事，或许他还能见…金淇最后一面，不至于如此…”这是成陆方才模糊之中冲着吴停云差点说却没说出口的话。
凤三低头又看成陆，他带着几分愧疚看着远处：“这事你不该来问我，你与金凌的关系，这话你直接告诉他，他会告诉你你做得对不对，只是既你想听我说的，那我便告诉你，以我之见，即便是知道今日，金凌依然会选择去上海。”
成陆收回眼神看着凤三，只见他定定地道：“金凌志不在这金府之中。”
在金府的丧仪之中，时间过得很快，金家本就是根脉深厚，金淇一走各处宗族都一一来访，成陆也不敢再金家住下，又怕是金家招待不及的，将些年轻一辈的都一并同金老王爷说了带到他家中去住着，每日一早又带着人来点卯，吴停云带着人去金府帮手，好歹成泽从前也是管了别苑那么些人、地方的，照料这些人自不在话下。
终于到金淇出殡毕了，又是三天的白事宴，这客人才陆陆续续地走了，成陆也终于得空能与金凌说上话。
这日成陆一大早又到了金府，却并没有在他屋中见到，那送茶水的小子进来便要成陆暂且等一会子：“老爷将少爷找去了，您先略坐坐，去了许久了大约片刻就能回来了。”
然而金凌还没来，凤三倒是先来了：“金凌不在？”
于是那小子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回，凤三索性也坐了下来一起等着金凌：“你这是要走了？”
凤三点了点头：“是，这几日在宁波躲够了，是时候也该回去了。”
成陆倒想起来确实他来之日说过除了来尽礼，还是为了些旁的事特地躲到宁波来的，前几日他一心里想着金凌的事，倒是忽略了：“可是为了协理一位相争的是。”
凤三笑着又是点头：“所以说你是个实在聪明的人，乔恪找周汉生想联合了对付我，又一边里去找了冯一磊，也想当两边讨好的事，我自然得与周汉生反将他们一把，乔恪不是故意拦了我那货要做文章，我索性先做恶人半路拦截他，叫冯一磊看着我与乔恪故意联手，这冯一磊正警惕着我，还没得乔恪辩驳什么他自己炸了起来，这乔恪必然得抓着我去纷说…”
“所以你索性躲到宁波来了，叫乔恪更加说不清。”成陆接话道。
“是，先叫他们两个闹着，乔恪被逼急了也能上墙，不过这几日躲过去了，再在宁波呆着，怕是乔恪要疑心道周汉生身上去了，我也差不多时间该走…”
凤三的话还没落，外头金凌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成陆刚才端起杯子，金凌却一把将他的杯子盖住了，拉着他往外头去，仿佛并没有看到凤三的样子：“先别在这喝茶水了，快点去趟公司，有要紧事。”
成陆反将他给拉住了，示意了一旁的凤三，金凌这才停下来了：“哦凤三你也来了的。”
凤三一瞧这二人之间便心下有了数，忙将自己要回杭州的事情说了，金凌自然也对杭州的事情知之一二，自然也不阻拦放他去了，凤三给成陆打个个眼神来回，便只说要走得匆忙便即刻去了，连送行的人都没要。
成陆等着凤三走远了，屋中只剩下二人便又道：“你说上海库房起火之事？凤三同我说了，我知晓此事了，不急着。”
“他倒是说得快。”金凌嘀咕了声还是想拉着他往外走：“你知道了也行，那我得尽快回上海去了，趁着这起子事正好料理邵家业的事儿，你放心，这回我必然要将邵家业的事情给料理了，这条路子将来必定是我的了。”
成陆叹了口气：“金凌，你为何要急着离开？你兄长才…上海的事交给我，你留下安置家中。”
金凌背对着成陆叫他看不清自己的脸：“无妨，兄长的后事既已安排妥当，自然是上海的事更要紧，都到了这一步不能有些偏差，我必得亲自去做好。”
“金凌！”
成陆猛地拽住了他的手，一步站到了他面前，他有许多要说的话，然而一看到金凌双眼发红，下把青荏的样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金凌…”
他却猛地低了头：“阿陆，求你了，别说了，让我去吧，上海的事，家中的事都让我自己来决定吧。”
“金凌你留下好好照顾家中，上海的事情我一定料理好了再交回到你手中来。”成陆狠狠地按住了他的手。
“不。”金凌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成陆，忽然笑了：“我答应了我家老金，等这次从上海回来，我回来接手家中一切，阿陆，你看到老金的样子了么，他，他好像突然间什么都不会了，阿陆，以后这个家得交到我手上了。”
成陆紧紧地攥着金凌，却也能感受到从他手里传来的轻轻颤抖：“金凌你…”
“可是阿陆，我有点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从前仗着我大哥，后来又有你，我还是第一回自己要站起来，老金、这个家都看着我，我有点怕，所以，能不能让我先，让我先去上海。”成陆第一次见金凌这样毫无掩饰的害怕与无助。
成陆攥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就像那年母亲去世，他生死一线之时，金凌守在他身边那样，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成陆忽然笑了，用力拍了金凌的肩膀：“好，你去，我叫吴停云送你过去，你放心一切有我呢，不管你去哪儿，这儿都有我在！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去接你。”
屋外的日头渐渐地盛了，然而冬日里的太阳除了光亮却一点温暖也不能带来，整个屋子里始终是冷冰冰的，金凌当夜便坐船去了杭州，除了送他去的吴停云没有其他人，成陆也没有去，他此时正在宁绍公司叫齐了所有人，金淇的忽然病逝像是成陆坐的的忽然受了惊的马，让他不得不从缓缓的计划中一下子快马加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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