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历1911年1月30日，金淇病逝后的半月迎来了辛亥年的正月初一，金凌并没有回来，成陆也并不在自己家中，大年三十成陆便到了金府，在金家用了晚饭，一大早起来见过了金老王爷、老夫人这才从金府出门，与隔壁不远处成园鞭炮各种的热闹，金府自然冷落，上门之人也是静静悄悄地来，安安静静地走，没有人想刺痛丧子之痛的金府。
成陆从金府出了门，门口是一早备至贺礼等着的成泽，正月初一倍光也不曾回来，月初北方之地突发疫症,已有数千人因此丧命，包倍光同王赫之彼时正在京中，为防疫症蔓延，所有人不得出，成陆从凤三那儿得了消息便告诉了包家，没有了包倍光，自然这年也过得冷冷清清，况且还担忧着儿子。
成泽上前阻止了准备步行往包宅的成陆：“少爷，上马车吧，下雪了。”
他才一抬头，飘下来的雪粒子就这么直晃晃地掉进了他的眼睛：“无妨，就这么几步路，走过去罢。”
成泽无法便将个小手炉塞进他手里，地上的雪还没积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很快化成了水，唯独边上那草木之上，还能留存些雪，忽而想到了什么：“静宗寺那儿如何了？”
成泽摇了摇头：“比之前的人又多了，都是从外地来的，前日里我去蒋家送年结礼，正碰上了陶当家手底下那个冯知章，他同我说大约是七八日前吧，武汉那儿闹了好大一场事情，万把人呢。”
“说了因为什么事吗？”成陆问道。
“说是巡捕房杀了什么人，大约也是为着洋人的事情，眼下这巡捕房都当了洋人的走狗，我们这儿不也是一样，都看他们的脸色做事情，大约是还不敢动枪吧，不止武汉那儿呢，听说各处都有这样的事情。”成泽说着便多有不忿。
成陆颔首轻轻叹了口气，就在包宅门口停下了脚步，临进门前又看了一眼渐渐从雪粒子变成雪花飘下来的天空，看来今年不会是太平年了，天灾人祸，总觉得战乱就要在眼前。
3月初宁绍 公司通过“债票”增加公司资本，投入采购的两艘改造轮船正式下水通航，除了宁波——上海之间的航线，也开通了宁波—天津国内远航线，这是第一条客运远航线，往返五日，沿途停靠各码头，幸好有王赫之、王漱在北洋军中势力的协力，宁绍的这条航船才能正式通航，3月中旬，第一趟往天津的航船终于回到宁波，因首航沿途打点，终归是耽搁了时间，随船去的自然也是打理人情世故极为老道又能拿主意的吴停云。
成陆为了迎接首航归来的船也特地到了码头，吴停云才下了船，除了几个船员，这艘船并未有其他客人，他正同钱文、李望蜀带着几个船工在说些什么，三人见着成陆过来了便又各自行礼：“当家的。”
成陆看着吴停云道：“这一趟辛苦了。”
“倒也不算，不过沿途到各码头打点了一番耗费了时间，若是照着正常航船5日往返足够的，只是这船票之事还得同当家的商议。”吴停云道。
“哦？走吧，边走便说。”成陆大约才到吴停云所说的为长话，便也不再这冰冷的码头边站着了。
钱文恰好也要回去一趟，唯独李望蜀却在原地不动：“当家的，这几个船工才从上海回来，我同他们交代交代，看看船的状况。”
成陆便随他带着二人回了公司。
“哎！让让！让让！”
三人才到门口差点叫冲出来的人给撞了一头，那人急匆匆的跑出去一声道歉还没喊完，人都跑出来百米开外去，吴停云瞧着她的背影是个女孩子的样子，大约猜是林叔华，只是一进里头却又见林叔华上来给成陆送了份东西。
钱文看着吴停云的疑惑神色，忙道：“吴管家您还未见过呢，方才那个是新来的吴玫，在维持会做事情，码头船票的售票也是她在做的，别看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本事大着呢，又会算账又是个能说的，这站在那儿吵嚷起来气势比男的还足，算上她我们这儿都有叁丫头呢，甭说您了，这外家来我们公司的，都要多看他们几眼呢。”
吴停云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又跟着成陆进了里头。
“这远航的生意势必能做的，如今到处都有些大大小小的动乱，都不大太平，流寇也多了，火车也不是想买票就能买上的，只是这航船还有很多地方是用小帆船的，走不了远路，或是要投奔远亲，或是要去其他太平地方谋生的走水路安全稳妥一些，且这洋人虽截货，却不截这运人的船，洋人也都是看得清的，但凡家里有些钱财的，也不至于跟着做这人挤人的客运船走了。”吴停云将自己这一趟沿路所见闻之事以简短的话叙述来。
成陆本就是这个意思，近途航船眼下多是为了与洋行抗争，若要长远地发展下去，必得开辟新的路子不可。
“只是这样一来，这船票可就实在不好卖了，远途的未必是从宁波这儿上下的，且我听着吴管家这一路所到站点又多，若是在各地设这售票的也不够便利。”钱文看成陆一时思考着不说话的模样，便先开了口。
成陆看着吴停云：“你如何想？”
“我一直倒也没有眉目，直到方才见了吴玫，我倒是有个主意，请当家的定夺。”
成陆示意吴停云继续往下说：“这远途客船客船设置沿路售票自然是不行，只是若是这售票本就在我们自己船上便又无妨了，这回我与各码头的归属人家也都见了一回，咱们的船停靠以来是要向他们缴纳个停泊租赁费，这是常理，二来便是个税钱，这事倒是也不难办，打点好了码头的人，请他们在我们船的停泊租赁费用之下令起个名目，照实将我们的税钱缴纳了便是。关键就是这船上售卖的人选，需得是个细心会算、手脚麻利，怎么也算得上是个胆大心细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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