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工赶紧从地上的工具堆里取了把最大的递进去，而后便这么听着里头的声响，过了片刻金凌才慢慢地挪腾出来，凤三总算是明白了他今日穿这身衣服的缘故了，原是要在这儿派用场！
金凌将扳手、手套往地上一丢，皱着眉又是摇头：“不行，这玩意用不了了。”
吴工一听这话，有种还有几分的期待一下子又暗了下去：“这可怎么是好，这是今年才从上海买来的船，这还没过半年的功夫呢，我就知道不该用这个来给我们拆着学的，这可浪费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打紧，重新买一个用着罢。”成陆安抚道。
金凌听着这二人说话摆摆手，解释道：“不是，跟你们没关系，这镇海轮是1500吨级的船，这制动机是粗制滥造用了老的1300吨级的换上来，刚开始是看不出来的，这越往后用动力就实在不足了，倒是不至于让船出什么大问题，就是得重新买着换，都是损招。”
吴工看看成陆，这回儿不敢说话了，这船是从虞培文那儿买来的，成陆与虞培文也算是多年的交情，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被他给坑了一把。
“这玩意肯定是从虞培文那儿买的吧，这小子这回不厚道啊。”金凌并不像吴工还得看着成陆的眼色，直言不讳。
“原来的制动机还能用么？”成陆这话时问吴工的，看得确实金凌。
金凌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同时也听一旁的吴工道：“我们想的也是这个法子，先把旧的换上去用了，这旧的原本想送到旁边那船上去走远航的，用镇海轮上浪费了，眼下看来镇海轮要尽快用，只能先换这个了。”
金凌又道：“这样的问题也不在少数，别说你这儿了，我怕虞培文自己都不晓得这事，虞家自己造船实在是赶不上进度，他们家的师傅不行，因而多是买了洋人的旧船来重新改造急着出船。”
凤三听到此处便有些好奇：“我听说这虞家也算是造船的世家了，这虞培文接当家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能自己造船，还要借洋人的手。”
金陵指指成陆：“喏，多亏了这位仁兄，船票维持会一起，宁波连带着周边几城的航运生意都带了起来，尤其是太古洋行撤了，宁绍一家的船根本来不及生意，况且成陆还要跑远洋的，眼红的都打起了主意，这种帆船、轮船连番的上，虞家本来就是造船出了名，又是宁绍公司御用的，修船、造船的订单都上门，也不知虞培文怎么想的，到底不肯在多用些人，老师傅就那些，每日里应付订单的事就足够，哪里有功夫去钻研。”
“直接从洋人那儿买船这恐怕也不便宜罢。”凤三感慨。
金凌拍拍他的肩：“嘿呀，这你可就不懂了，他们从洋人那儿买的都不是新船自然不贵，都是旧船买回来拆了装，就像我们这样，把核心的东西补进去，只是他们不像成陆这样敢直接拆了核心的东西来造，不过是挪来挪去的用，是个赚钱的好来路。”
“这么说来，宁绍也这么做不就妥了。”凤三暗示成陆。
金凌一脸的也是难以理解：“我早说过他了，他非不要，还硬是从洋人那儿去定了新船、机器、设备，大约是他得来的钱太烫手。”
成陆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回的，也没有什么想说明的，淡淡一句：“我有我的道理又将这二人打发了。”
“我给王漱去个消息，江南制造局为了改成造船厂请了好几个洋人过来，叫王漱带着那几个洋人师傅来给你看看，顺道给这儿的师傅指导指导，总比你们自己摸索来的快。”凤三思索片刻后说道。
“真的！”金凌满脸的惊喜：“那可真是好极了，我听说他们是造了新船的，只是怕不肯叫借师傅给我们，要是你去说果然是不成问题，那我看进来也不必去上海了，这修造厂的事交给我，就等着洋师傅过来。”
三人在这儿看罢，金凌留下来与吴工协商些事宜，成陆则带着凤三往另一个唯独他们还没有看到过里头样貌的“船坞”，凤三习惯地往后头去，却只见成陆招呼着他换了个方向，又再次回到了门口那儿，比起那两扇门开无人看管的模样，这座便显得谨慎多了，凤三从墙边过也能察觉这屋子比旁边两座的墙壁要厚上一些。
成陆刚在门口站定，不远处便有个人匆匆跑了过来，给成陆开了门，等他们一进去立刻在身后落锁，将他们二人锁在了里头。
然而这样到了屋内凤三却又是见到了一副厚厚的铁帘将视线全给阻碍了，且铁链挂帘前还有几个坐着的看守，若是陌生人进了里头一进这几人，怕也是不敢往里头再闯了。
然而凤三一进里头便察觉了，有些偏高的温度，机器的声音，以及空气中隐隐出来的硝烟味道，凤三眉头按下：“这是？”
成陆示意他自己进去瞧，凤三掀开铁链：这场景简直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左右一大一小各是一台机器，空闲的地方拿砂石堆出了一片隔离带，两个工人抬着木箱从小机器边上往砂石之后的隔离带里去送，轻轻放在隔离带离摆的长桌边上，顺手从他们那箱子里拿东西的是桌边坐的人，口罩遮住了半张脸，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下来，一手取东西，一手快速地动着，在他的手边是凤三十分熟悉的半支枪。
“怎么样，这一座小型兵工厂，请段协理去试试？”成陆胳膊碰了碰边上有些呆看的凤三。
“嗯？哦，”凤三一下子醒了过来，“你私设兵工厂？这些机器哪里来的？”凤三才问完话，忽然想起来在街上听到的那些消息，一下子有了眉目，“是日本人？你截了日本人的货？”
成陆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显然，凤三说中了，这两台机器的确是他截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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